蔡瀾答問 "日本壽司"
「放屁」我說:「日本人吃的金槍魚也不全是在日本海抓到的,真正的金槍魚 HON MAGURO 已被他們捕殺至幾乎絕種,在日本本土吃到的,多數來自印度和西班牙,還談什麼標準金槍魚呢?」
但是,日本人一向對食物的要求甚高,沒有水準的他們不會用,也不敢亂來,亂來的倒是外國人開的壽司店,大量供應三文魚刺身。
正統的日本舖子,絕對不會賣三文魚刺身,因為他們老早知道牠的蟲極多;只能用鹽醃製過後燒熟來吃。
吃活魚,有個原則,那就是只吃深海的,而且要生長在溫帶或寒帶之中,靠近熱帶的魚都不能吃,我們以為一活就可以拿來做刺身;完全相反。
三文魚會游到淡水的河中產卵,是一大禁忌。
當然,淡水如果不受污染的話,還能養出能生吃的魚來,但當今的河流,有哪一條是乾淨的呢?
魚一有蟲, 卵必生細菌,一般的迴轉壽司店的三文魚卵也千萬別碰。
要吃的話,應該到可靠的食肆,最好師傅是日本人,而且要點上了年紀的,他們有傳統的訓練,加上不想晚節不保,選料才細心。
也別以為反正是魚片嘛,切得長方形就行。
天下沒有那麼容易的事,一刀一片,都要有長年的經驗,根據紋理和厚度,切出來的有天淵之別。
一山比一山高,一直比較上去,到了北海道札幌的「壽司善」,才知道大師傅的切功是完美的,略有筋絡之處,還上幾刀斷之,不但花紋漂亮,更有入口即化的口感。
那一家人的刺身,客人連醬油也不必點,師傅會用一塊岩鹽,刨了幾粒撒在魚上,每塊魚撒多少鹽,一點也不含糊。
那塊岩鹽已被師傅刨成像一粒乒乓球那麼大小,而且是粉紅色的,因為岩鹽中含了鐵質之故。
反觀外國(日本以外)壽司店:
第 一 , 砧板不勤洗刷,一有刀紋, 即藏細菌 。
第 二 , 每種魚應用不同的刀,一把過的話,絕對切不出理想的厚薄。
還有最重要,也是外國壽司店最忽視的,就是洗手間的衛生,大師傅也會用的呀,一幹活起來;就帶到食物上面了。
所以下次你到壽司店,先去洗手間走一圈,看了皺眉頭的話,千萬不可吃那裡的東西。
正統師傅,教徒弟時,第一件事就是聞水的味道。
水一臭,再好的刀法和再新鮮的食材,都無用武之地。
我請過幾位日本大師來香港表演,他們一進廚房,聞到水味,就擺平了雙手:
「如果水質不改善,我來了也是白費功夫的。」
「但是生魚是不洗的呀!」當地廚子說。
「不洗?」他回答:「也要用濕布抹那塊魚,那塊布濕了臭水,魚就走味了。」
的確,水是最重要的,內地和香港的水,都氯氣甚重,有的經過生鏽的水管,還發黃呢!
處理淨水,並非難事,可以用個小濾水器,或者裝個大型的在總喉。當今在日本的店鋪,有的還裝備了分離子淨水器呢!
客人把刺身和飯團也搞不清楚,走入壽司店就叫壽司。
其實基本的,是分為完全是魚的「刺身 SASHIMI 」,和帶飯團的「握 NIGIRI 」,一般開口說聲壽司 SUSHI,是代表有飯團的。
刺身靠刀法,飯團則靠米粒,米粒太多,為了求飽,屬於低級,米粒太少;不如吃刺身。
恰到好處,是飯團最難控制的一關,每種魚都不同,並非用機械人師傅就能握得出來的。
有經驗的廚子,一個飯團中有多少粒米飯,每次握,都不會差錯。
說到米飯,是要在最基本處着手:
既然吃日本菜,就要用日本米,連在美國種的日本米也不行;別說泰國米了。
日本米貴,但是一個客人能吃多少飯?
節省成本,也不應該省這一方面的,但迴轉壽司店絕不考慮用日本米的。
加醋就是,但醋的分量多少,也是一大竅門。
有些日本師傅握出來的特別好吃,那是他們又用白醋又用紅醋來混合出理想的味道,而且絕對吃不出酸來。
在日本吃到的飯團就理想嗎?
也說不定,除了一些老字號,新派壽司也開始賣起三文魚刺身來,原本鯛魚之外的魚頭,都不吃的,但也反而受了香港的影響,烤起油甘魚的頭了。
再下去,由香港反輸入,來個冰水壽司,把飯團炸了一炸才握的,一點也不出奇。
學做壽司,應從最基本的步驟開始,有了基礎,再去求變;我們的,基本功薄弱,已開始亂來,真是看得我心驚肉跳。
最恐怖的是有一種日本人叫 鰹魚 KATSUO ,華人叫 木魚 的。
香港的迴轉壽司店買到了那麼切來當刺身,殊不知這種魚的腹部一定有蟲,我曾經看過,一開來,腹壁中長滿一粒粒的黃色小腫瘤,裡面包的全是幼蟲。
所以日本人食鰹魚時,一定用火把表面那一層燒得乾淨,才做刺身的。
我們一亂來,後果不堪設想 …
這種蟲吃了,嚴重的話,蟲一直生存在人類的內臟中,病永醫不好。
輕微的話,肚子疼痛不堪,僥倖的,過幾天就停止,運氣一壞,兩三天來一次; 像粵語所說:「問你怕未?」
以為活的魷魚 都能生吃,就大錯特錯,多數是沒事,但有種叫 魚易烏賊 SURUME IKA 的,所生之蟲,和鰹魚的一樣,非小心不可。
學做日本菜,先要學他們的精神,那就是不斷追求完美,才變為己有。
像他們的拉麵,從中國學去,當今已變成他們獨特的食物。
我們並不比日本人弱,怎麼做不到自創的壽司來?
從基本功開始吧,別求捷徑。
*圖文源於網絡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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